審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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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VN】Password官方前傳——《審判日》

雖然我已經在上次寫的完結總評里提過一遍了,Grizz在完結前的一個月時上傳了這一篇前傳性質的短篇,這個月的公眾版也已經將文本同步發布。這裡我自己簡單翻譯了一下,以便讀者閱讀。當然本人水平有限,主要還是廚力放出的產物,如果有語句不通順的地方還望海涵。

註:本篇前傳包含本傳後期的劇透,強烈推薦在看完主線後面的更新後(至少看完最後一次更新前的內容)在閱讀本篇以獲得更好的閱讀體驗。多謝配合。

「登月不是演出來的Ozzie。」Reginald在病床上淺笑著瞥了他弟弟一眼,「我不敢相信你還在這麼認為。」

在房間一角傳來更年輕的野豬帶有怒氣的吼聲,但也只讓Reginald笑出了聲。「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他咕噥著從椅子里站起來朝床邊走來,「我只是說我們或許應該多帶著一些懷疑的想法,沒別的了。」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想說那是個騙局?」Oswin又咕噥了一聲,把臉埋進手裡,而Reginald一隻手扶到他弟弟的肩上,「放輕鬆,Ozzie。我就逗逗你。」

「我知道。只是…今天有太多事了,你也知道的。」他走到他哥哥的診斷報告邊開始瀏覽,「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就能讓你重新接觸地面而不是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一遍遍折騰那個模型了。」要不是他哥哥的報告中描述的駭人情況無休止地讓他擔憂的話他現在就笑出來了。

 

今天是Oswin一直夢想著的日子。無數在實驗室度過的夜晚,無數次和他的哥哥姐姐談論他的理想抱負都是為了今天。他姐姐婚姻幸福,雖然沒有孩子,但似乎並不影響她所追求的生活。然而她的專業領域並不能阻止他們的哥哥的死亡。雖然有更規範的方式,但Oswin早就不願再規規矩矩做事了。他的哥哥的細胞缺陷在讓他慢慢死去這件事本就不公平,醫療委員會拒絕讓他對新葯做些適當的測試這件事也不公平,所以他現在來到了這。

這裡是遠離他們家的一家醫院。這種規模的實驗本可以在他們山上的別墅里進行,但是這裡的設備條件實在無法拒絕,更別說Florencia也堅持要在一家正規醫院做這些,而且她也在這。

「很緊張嗎?」Reginald的呼喚讓他的注意力從數據表中移開,「你說過今天有很多事,但你現在還待在我這兒。」

「我還能在哪?」Oswin嘆息著放下數據表,調整了一下眼鏡,「在樓上會讓我一直跑來跑去檢查所有東西,還要擔心所有可能出錯的小事。」

「那聽上去…挺好的?我又不會跑掉。」稍年長的野豬指了指卧床的自己,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至少我沒這麼想。不過我歡迎外星人來抓走我。」Oswin那嚴肅且無動於衷的臉又讓他笑出了聲,即便Oswin已經將臉轉向窗戶,「我不是說要依靠外星技術才能治好我。不然我找你做什麼呢,對吧Ozzie?」

「肯定的!」Oswin聲音中的自豪之情溢於言表,他燦爛的笑著挺起胸,「我會為你做任何事的哥哥。」在考慮一下後又補充道,「當然如果Flora有請求的話我對她也一樣。」

「那Benson呢?」那狡猾的斜視讓Oswin微微一顫,在哥哥突然非難他時睜大了眼睛,「你們兩個一直都很親密,甚至在父親去世後也這樣。」

「你不能指望我對那個養大我們的人有任何好感對吧?他很可悲。」他的笑容頓時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厭惡,「就他那場『離奇死亡』而言,他活該。」

「Oswin,你沒有真的叫Benson在聖誕節的時候殺了父親對吧?」Reginald以幾乎是他能做到的最直率的語氣說到,然而他的傻笑暴露了一切。

「沒有。」Oswin抱起雙臂,嚴厲地看了哥哥一眼,「但我確實這麼想過。」

 

兩野豬嚴肅地互相對視了一會,最後都笑出了聲。最後笑得在床上的Reginald開始咳嗽,Oswin沖到他身邊,滿臉關切。

「Oswin,你有想好名字嗎?」Reginald躺了回去,在半閉著眼睛調整呼吸時這麼問到。

「名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問題,這也讓哥哥挑起眉慢慢看著他,最後他意識到了。「哦,你是說…嗯。額…沒,還沒想到。」將頭靠在放在身前床上的手臂上,他嘆了口氣,「老實說我對這事很緊張。醫藥我沒問題。科學我沒問題。但養孩子?那該怎麼做啊?他們就像…他們就是外星人,Reggie!」

「我真心希望你能意識到你現在的感受跟Flora提出做你的代孕媽媽時你心裡所想的東西的對比有多諷刺。」他輕輕取下弟弟臉上的眼鏡,小心地將一隻手放到他頭上,「你不可能比我們父親還糟糕的。」

「我就是很害怕。」在哥哥輕輕撫摸他頭頂時Oswin閉上了眼睛,「如果他不喜歡我怎麼辦?我搞砸了怎麼辦?我現在不知道該叫他什麼就已經是個好兆頭了。」

「也許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你還有時間。」挪開手後,Oswin看著他,眼睛因為快掉下來的淚水閃閃發光,「好了Ozzie。等你看到你兒子的時候再哭。我不能過去看他所以你要負責把他介紹給我。」他再一次開始傻笑,玩笑般地把弟弟往床上推了推,「至少在你崩潰開始哭之前把他交給我。我可不想他摔著。」

 

 

數小時過去了。醫生們開始巡視,也意味著Oswin該離開他的哥哥並不時查看自己的傳呼機。沒有任何人說起任何有關他參與的事情。他姐姐沒有跟他說寶寶的事,沒有Reggie或者他的醫生來說他的情況,甚至樓上的臨床醫藥試驗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他最終來到一個自動售貨機前,在口袋裡翻找著零錢。「啊…我確實應該在身上放了零錢才對…」第一個口袋無果後,他又伸向了下一個,這期間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彷彿在玻璃後面嘲笑他的雙層巧克力焦糖點心。

「我從沒想像過你還會被現金困擾到Ozzie。」Oswin嚇得差點飛出他的實驗外套,硬幣散落在地上。他快速轉身面對著新來者,心情也從無比的驚嚇快速切換到了平和的驚喜。「也沒想像過你會這麼一驚一乍!」在一陣滿足的輕笑中他的姐姐撩起臉上的一縷頭發想蹲下,然而在呻吟中她停了下來,捂著肚子。

「Flora!你還不能下床呢!也不能…做任何動作的!」在他姐姐剛試圖撿起硬幣時,Oswin也快速將它們都撿了起來,並向她擺出那副撲克臉。「你還有個孩子需要操心呢!」

「噢他沒事的。雖說我真的應該做個硬膜外麻醉(術後鎮痛)。」她直起身子再次笑了起來,捂著肚子做了個鬼臉。

「我告訴過你該做的。也沒必要不去做。」他搖著頭,數著零錢嘆了口氣。徹底直起身,他將硬幣投進機器里,在些許猶豫後輸入了超大號餅乾的代碼。「除此之外,可憐的William。或者說他的手。」

Flora笑了,搖著頭。「他恢復得很好。雖然我認為一段時間內他不會再用那隻手簽字了。」她好奇地看著Oswin在取貨口拿出餅干,疑惑他在之前應該想要的是別的。

快速拆開包裝後餅干被掰成了兩半,然後放到了Florencia面前讓她決定要哪一邊。「選吧。這東西我們能分著來,再說我今天也不需要多餘的糖分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做決定,兩塊中有一塊明顯更大。但她最後選了小的。

「你要少吃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她靦腆地笑著咬了一口,「我只能祈禱你兒子可千萬別也跟你這樣,不過至少你請得起一個好牙醫。」

「除此之外。」他的笑容很快轉為了憂愁,手裡的餅干還沒動過,「Flora,幾個小時前我剛和Reggie聊過這個但…你怎麼想?」

「關於什麼?」吃完自己的那一半後在Oswin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她拿走了他手裡的另一半。

「我要做父親的事。」才意識到他手裡只剩包裝紙後,他將包裝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這個責任太重大了不是嗎?還非常容易搞砸…這不是一次科學實驗,這是另一個生命。一個由我負責的實在的生命。」

Florencia看向她弟弟的眼神冰冷而冷漠,「那你在樓上的試驗里的那些孩子呢?」

「那不一樣。」他反駁道。

「哪不一樣了Ozzie?」她向前走了幾步將一根手指堅定地指在Oswin胸口正中,「那裡的每一個孩子都在幫你來治好我們的哥哥。你就跟對你的兒子一樣在對他們負責。」

「在試驗結束後我就不用操心他們了。他們會跟他們的家人回家,而且這是一個而不是一百個。」他咕噥道,揉著額頭,「除非你要跟我說實際上一直都是一對雙胞胎。」

「不!就是一個健康的男孩。除了體型偏小體重偏輕,他沒什麼問題。」Flora快步經過她的弟弟並檢查售貨機里是否有落下的零錢,在確認找零口空空如也後撅了噘嘴,「你跟Benson談過這些嗎?他年長肯定更有經驗。」

「他很忙。」回復來得很快而且顯得不屑一顧,儘管Oswin在四處張望他姐姐還是點破了他。

「所以你甚至沒打過電話?你在等什麼啊,想等抱到兒子再打嗎?」她的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而這個笑容代表著她正計劃著做一些她不該做的事,Oswin也意識到了。

「你想做什麼?」Oswin前後打量著走廊,聲音裡帶著一次憂慮。

「沒什麼!」她開始若有所思地走開,儘管語氣里透露著相反的意思。即使Oswin叫她也沒有理會,直到Oswin追上她才停下。「我認真的Ozzie。我什麼都沒打算做。」

「太對了,等豬會飛了我就信了。」他轉了轉眼,雙手插兜。

他姐姐假裝驚恐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並猛地停下腳步,手捂著嘴。「Ozzie!你對種族是有多不敏感!」她打趣著輕輕推了推他,「你早就知道我們很多年前就能乘坐私人飛機去旅行了。」Oswin正要反駁卻被彈了一下鼻子,嚇得他驚叫了起來。「你不會想讓你的兒子覺得你是種族主義者的。」

「他才不會!」Oswin停下腳步,姐姐上下打量著他,「我保證!」

「好吧,嗯…我應該回William那了。他肯定注意到我沒待在自己的床上了。」她搖搖頭,聳著肩輕笑道。

「我更驚訝他沒更早注意到。」他轉向自己的姐姐,看到她張開雙臂准備了一個擁抱。「我等會跟你聊Flora。希望我等下能有好消息。」他小心翼翼地給了姐姐一個擁抱後朝大廳走去,心裡想著家人思緒萬千。

 

他持續檢查著自己的傳呼機,依然沒有動靜。這個階段沒有任何消息過於可疑,因此他上到了試驗的樓層。就像他的傳呼機一樣,那裡的大量床鋪也都很安靜。但並不是死氣沉沉,是非常平靜。他巡視著樓層,看著孩子們安靜地走來走去,有的和父母一起,有的在互相交流,有些剛服下一些藥物睡去。

每個孩子都患有非常或輕或重的疾病,從幾乎不威脅生命到和Reginald一樣生命垂危。如果他的解藥真的能奏效,那它應該能夠治療任何東西。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表情空洞地擺弄著手裡的娃娃的孩子身上。好奇心讓Oswin去查看了資料,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疾病的情況讓他睜大了眼。「一個對照組…」但這並不是他從表格中注意到的全部。這個姓氏他很熟悉,他的父母如果不是單純貪財,那就是樂於去折磨他們死去的女兒的屍體。

Oswin感到痛心,他將表格放回並離開了房間,但不是去查看男孩的情況。歸根結底,他又能說些什麼?一個聰慧的被寵壞的富家子弟怎麼會擁有讓那個男孩平靜下來的知識呢?答案是無,同時他對自己做父親的資格的質疑再次在心中開始蔓延。

離開樓層他走進了電梯,心臟在胸中砰砰作響。他在兄弟姐妹中算聰明的,而這也讓他擁有了一些能決定自己要做什麼的權利,但他並不是自己父親的長子。他甚至沒有自己的收養的姐姐年紀大。他甚至比其他跟他處在相同地位的人都要年輕,至少這是他安慰自己覺得沒准備好的理由。

 

他將手撐在牆上調整呼吸,就好像他剛跑了一英里一樣。掏出手機,他顫抖著雙手撥通了一個號碼,將手機舉到耳邊。

與此同時在一幢處在遙遠的山上的別墅里,一個電話在一間無人的房間里響起。在快要響起第三聲時被一位穿著一件工整的背心的水獺接起,他小心謹慎地將聽筒放到耳邊。「這裡是Hammond家。」

「Theodore!」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大喊大叫,並且能感覺到電話另一頭的水獺微微地退縮了,「抱歉,我…我只是…」

「冷靜下來Oswin少爺。你需要我做什麼嗎?」他聲音中的笑意讓Oswin不再結巴,「不過很感謝你來關心我。你還好嗎孩子?」

「很緊張。」野豬跌坐到附近的椅子上歇腳,咕噥了一下,「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跟你說過我去暗殺那位外國的外交官的事嗎?」水獺回憶起自己早期的一份工作,慈愛地微笑著,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胡須。

「是,講過好幾次了。」Oswin呼了一口氣,「你對支付給你的錢款感到緊張,因為那比你預想的要多太多,而且你好幾次差點被抓住。但時機到時你還是順利將子彈送到了外交官的腦袋裡。」

「噢。」水獺似乎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而略帶吃驚地停頓了一下。

「沒事的Theodore。我只是…Flora帶來了孩子,而Reggie還是那個老樣子。」Oswin側了個身,頭靠在不怎麼舒服的醫院墊子上。

「那你呢孩子?是什麼嚇到你給我打電話?」Benson站直了身子,調整了一下領帶,「你需要我過去接你嗎?」

「不,至少現在不用。」Oswin輕笑著搖了搖頭,「雖然Reggie覺得我會把我孩子抱過去的時候摔著他。」

「啊,那時候我肯定會准備好車的。」兩人輕輕笑了一會,隨後Oswin站起身揉了揉眼。Benson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但在掛斷電話前停住了,「最後一件事,我能說嗎Oswin少爺?」

「什麼事?」Oswin此時也正打算掛斷電話,但還是把電話放回了耳邊。

「我為你感到驕傲我的孩子。祝你今天好運。」Benson在說完這句後過了一會才掛斷電話。

 

這句話讓Oswin呆住了。為了尋求安慰而撥通的這通電話在結束時讓他感到一絲放鬆,但他彷彿還跟打電話之前一樣迷茫。Benson為他感到驕傲?他當然知道這個,但從Benson說出來感覺是不同的。這句話讓他感到些許不同,至少足夠讓他站起來去散個步。

傳呼機依然在靜默,他再次逛到了大廳。是時候再去看看Reggie了,又或者該上樓,因為剩下的孩子應該都已經注射完了藥物。而介於Flora以及生產完,或許該確認她和孩子的情況。或許這就是他發現自己現在站在產科病房的原因,他在一扇大玻璃窗前停下腳步。隔著窗戶的房間內飾一排排的嬰兒床,大部分空著,但也有幾張床放著正在休息的新生兒。Oswin的手輕輕撫摸著玻璃,眼神經過每一個孩子想確認自己的兒子是否在其中。

「你在做什麼?」背後突然插入他腰間的手指加上突如其來的問題差點讓Oswin嚇出心臟病,而他身後的姐姐在開心地咯咯笑。

「不是說去看William嗎?」Oswin瞪了Florencia一眼,花了點時間重新站定。

「噢他沒事。護士給他的手包紮完後他就睡下了。」Florencia開始隨意編起自己的頭發,就好像提起她丈夫的傷只是順帶的。

「你抓他抓得那麼緊?」Oswin後退了一步,關切地打量自己的姐姐。

「嘿,我今天從我身體里生下了一個生命。不管怎樣我感覺很好。雖然我的反應比我之前想像過的反應要激烈得多。」她這句得來的回應是一個生硬的笑容和有些被嚇到的點頭,「哦放輕鬆Ozzie。話說回來!」她突然抓起他的胳膊指向旁邊房間里的嬰兒們,「你怎麼看?」

「嬰兒嗎?」Oswin將目光轉回嬰兒床,但嬰兒睡覺時的燈光很昏暗而且很難辨認出每個嬰兒床上的名字。

Florencia翻了個白眼,抓著她弟弟的手走向護士站。儘管Oswin在抗議,但越過門檻後他就立刻放低了音量。Oswin抗議的點從姐姐拉著他的手轉變為認為他們不該來這,但被姐姐瞪了一眼,「我們是他父母。好吧,至少你是,我只是替你帶著他走了9個月。」

「我甚至說不出他是哪一個!我們該走了!」Oswin轉向了門口,不想再惹麻煩。他已經在樓上做著違法的醫學試驗了,他不想將自己的兒子也牽扯進去。

「享受一下生活吧。如果你覺得在外面等更好的話那我去把他抱出來。」還沒等她說完,抬起頭發現Oswin早就急切地站在了玻璃另一邊,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與他扭曲的表情形成完美的映襯。「嗯,看來你會變成跟我們那個老爸完全不一樣的爸爸…」Oswin看著Florencia走到一張嬰兒床邊並小心地拿出一個捆包一樣的東西。他的眼神跟隨著她雙腳踏出門並在他身前站定。

「所以這就是…?」看著Florencia懷中的孩子,他的雙手在顫抖。孩子被舒服地裹在鮮紅的毯子里,銹紅色的皮毛已經開始長了出來。

「你還沒給他取名,不過就是他。他是你的兒子。」Florencia帶著滿足的笑容看著她的弟弟。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閃閃發光,嘴巴微張,就像他們以前過聖誕時的表情一樣。

「他是這麼小…」Oswin咽了口口水,生怕他動一下就會弄壞他甚至還沒抱到的孩子,「而且他看起來…很健康?」

「他長得很像你,弟弟。亮藍色的眼睛也隨你,不過現在還在睡覺看不到就是了。」像在排隊一樣,嬰兒打了個哈欠之後接著又安靜了下來,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你想抱抱他嗎?你覺得你能不把他摔著嗎?」

「這只是個嬰兒而已Flora。我會沒事的。」然而嬰兒被遞給他時他驚叫了起來,這讓還安全地抱著嬰兒的另一個野豬笑出了聲。「好吧或許我很不好。如果我弄壞他了怎麼辦?」

「你不會弄壞他的,但你真的不能再稱呼為他為…『他』了。他需要一個名字。」Florencia壞笑著挑起一隻眉毛,「你至少做得到這個對吧?」

「當然可以。」Oswin抗議道,掙扎著想想出些什麼。現在見到孩子,他當時那個想要臨場發揮的想法就揮之腦後了,「我只是希望它合適,僅此而已。」

「什麼時候合適就行了?你從來都不是最俗套的那類人Ozzie,而且這話是我說的。」Florencia注意到孩子在她懷裡動了動,但沒有醒來,「來吧,或許抱抱他能給點靈感。如果想坐下也行。」

「我看得出他長得像我但這感覺很…」他意識到自己輕笑了一聲,回想起今天早些時候他和哥哥聊到的事,「外星。」

「他只是個健康的男孩,很像你剛出生的時候。相信我,我看過你的醫學紀錄。」Florencia用頭指了指附近的長凳,Oswin坐了下來,他姐姐小心地坐在他身邊,「但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對嗎?你終於擁有了你自己的家庭並且成為了你一直想當的慈愛父親。」

「是啊…但我比你想像得還要害怕得多。」Oswin咕噥著。

「是是是。」Florencia回擊道,「我相信你抱著他的一切就會好的。」

「…好吧,我想我准備好了」他用力地吞了口口水,他顫抖地伸出自己的手臂。Florencia看了他一眼,直到她弟弟的呼吸控制下來才將嬰兒慢慢放下。

 

然而就在孩子遞出去的那一刻,Oswin的傳呼機響了。而且不是一次或者兩次,而是響個不停。一連串的傳呼幾乎在同時襲來,足以將Oswin從自己的世界中拽出來。他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小小的器械上,而不是未能躺在懷裡的嬰兒。然而看到代碼後他的心沉了下去,眼睛大睜,臉上所有的血色都消失了。

「Oswin?怎麼了?」Florencia看到他開始大口喘氣時拖著腳步後退以給他空間。她將兒子護在懷裡,不確定她的弟弟看到了什麼。

但她沒有得到回應,他只是一臉恐懼地從長凳上站起沖向電梯的方向。

 

他到達電梯的時候已經喘不上氣了,傳呼機依然在手裡響個不停,心臟在胸中猛烈地跳動。電梯的顯示數字從上層下降時像是緩慢爬行一般滴答滴答地降到了他的樓層,在電梯終於到達時他衝進了電梯。在最後一個人走出電梯後他按下了樓層數和直達按鈕,電梯門關上時他長舒了一口氣。

電梯微弱的嗡嗡聲被野豬粗重的呼吸聲淹沒,他不敢低頭看傳呼機。他的手臂感到麻木,腿彷彿時刻會從他身下散架,試圖集中注意力也只會讓視線逐漸模糊。這一系列沉重且快速地打擊著他,然而電梯才剛行進到三層樓中的第一層。到第二層時他屏住了呼吸,到第三層的門打開時,他覺得他准備好面對門的另一邊將發生的一切。

然而他錯了。他踏進里恐慌的人群里,聽到機器發出的警告聲,聽到父母驚恐地哭泣,看著並沒有準備好的醫生忙著試圖挽救還沒有咽氣的孩子。

他搖搖晃晃地走進每一間他能進的房間並為裡面的除顫器充電。但內心深處他知道這樣是徒勞的,這不可能是藥物產生的反應,如果整層樓都在發生這樣的事,那一定是那裡出事了。

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一個孩子接著一個孩子,一個接一個死去,直到整層樓都靜默下來。在場的醫生護士將家屬聚集到了別處,與此同時Oswin蹲坐在牆角顫抖著。都是他的錯。每一個孩子都是因他而死,因為他造出來的東西而死。這直接違反了他在獲得學位時的誓言,也是他完成住院醫師培訓後的誓言,以及他在決定成為一名醫生時對自己的誓言。

淚水不斷地從臉頰上落下,他因為過於震驚而沒有去理會它們,想想擦乾自己的臉又能派什麼用場都讓他痛心。他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地上的其中一塊地磚上,光是抬頭看到一丁點面前的房間都讓他胃裡一陣惡心。那隻是許多有死去的孩子的房間中的一個,而光是離開現在的地板就得穿過那其中的一個,所以他決定留在那個地方。

他幾乎沒注意到地板上的動靜,一組腳步聲小心翼翼地在地板上徘徊。出於對死者的尊重他有點想請來者離開,然而在他搞清來者是否還在之前那句話就卡在了嗓子眼。

「Ozzie…?」Florencia輕聲喊著他,她的聲音明顯在顫抖。Oswin沒有動,甚至沒有抬頭看向Florencia聲音傳來的方向。她又喊了一聲,聲音小到她彷彿已經走遠,但他能清楚地聽到她見到那許多的床鋪以及它們的狀態時發出的喘息和驚恐的咕噥聲。

她轉過拐角時Oswin看向了她。他的毛一團糟,眼鏡也歪歪扭扭,淚水現在還在不停滴下打濕他的臉頰。他看到姐姐後又崩潰了,「這…這都是我的錯…」在啜泣聲中他能聽到姐姐靠得更近了,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咕噥聲,她跪在了他身邊。「Flora…我失敗了…所以Reggie他…」

「嘿…」她溫柔地取下他的眼鏡抱住了他的頭。他像個孩子一樣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尋求安慰,姐姐也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後腦勺。「Reggie的事…」在繼續說下去前她仔細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措辭,「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我讓他們都是失望了…我是為他們負責的而我…」他身子向後傾看著姐姐,大睜著的眼睛裡充滿恐懼,身子因為大喘氣而開始顫抖,「我殺了他們…我不能…所以他們…」他的身體開始不聽使喚,感到頭暈目眩。儘管只有一瞬,但因為Florencia沒能扶住他而倒在了地上。

「我要打電話給Benson。」她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長袍去夠手機,「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我…我該怎麼辦?」Oswin爬了起來,蜷縮著抱緊自己的腦袋,「我不能下樓…我無法面對那些家屬。」

「沒人說你得去,至少不是現在。」他們的眼神交匯了一下後Florencia便悲傷地移開了目光,「但這件事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Ozzie。」她掏出了手機,弟弟還在原地縮成一團。

 

視角回到山上,Benson正在電話邊就著一杯茶看著書。今天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他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他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並做好隨時做出反應的准備。洗衣服可以等等,其他的雜物也一樣,尤其是這幾天Oswin還不打算回來。

但隨後電話就響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地拿起聽筒,放下自己的書,回話道,「Hammond家,請問是誰?」

「Benson,我們有麻煩了。」Florencia走開了幾步並安定了步伐,手裡擺弄著她的頭發,「你能來一趟嗎?」

「一切都順利嗎?」水獺很熟悉那個聲調代表著什麼,他皺起眉,站得更筆直了,「你和寶寶都沒事嗎?」

「我們都沒事。」回復來得很快,但Florencia已經沒空管這個回復有多僵硬,「是Ozzie。醫藥試驗出了些不好的事。」

「我馬上就到,不過親愛的,還是要問一下狀況有多糟?」他已經准備動身了,毛發因為緊張也豎立了起來。

「他…唔…」她很少見地遲疑了,明顯能感覺到電話另一頭的Benson的擔憂在進一步加重。「試驗結果很不好。」她被電話的突然掛斷嚇得顫了一下,隨後收起了電話,「Ozzie?你能扶我回樓下嗎?」

她走過去伸出了手,看著她的弟弟慢慢站了起來。他站起來後,她看到他眼窩深陷,目光散漫,而且還有些搖搖晃晃。實際上她並不需要他的幫助就能下樓,但他需要離開這層樓。「Flora…我們能去看看Reggie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瞪大了眼,「見Reggie?你確定嗎?」Oswin輕輕點頭表示同意,握住了她的手。儘管是她說的需要幫忙,然而也是她領頭走向了電梯。他們沉默的坐進了電梯下樓。沒過多久,電梯到達樓層的嗡嗡聲打破了寂靜。

 

前往Reginald房間的路上也是一路沉默,Oswin只是把手揣進兜里,眼睛一直看著地上。周圍的人顯得很匆忙,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毫不在意,但在樓上發生了那些事的現在,所有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會引起他的警惕。下一個人會過來指責他的失誤嗎?什麼時候會過來一群暴民會找上他並讓他曝屍荒野嗎?

過了好一會兒Oswin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踏進了Reginald的房間。Florencia靠近哥哥時他還躺在床上望著窗外。互相擁抱後,他們看著還站在門邊的弟弟尷尬地朝他慢慢靠近。「嘿Reggie。」

「Flora告訴我說…」他望向他的妹妹,然後關切地看著他的弟弟,「發生了一些事。」Oswin立即抱著腦袋望向了別處。「你想談談嗎?我們是跟你一起的Oswin。」

「什…什麼事都沒有…」他的聲音聽上去很空洞,簡直像是在耳語。他的肩膀開始顫抖,接著是腦袋,然後淚水開始落下。「都是因為我…」

Reginald看向Florencia尋求一些提示,然而妹妹疲憊地望向遠方的神情讓他更加擔心了,「我…我的侄子還好嗎?」

這個問題讓Florencia微微一顫,她迅速看向卧床的哥哥,「他很好,沒事。」

「那…是什麼事讓你們兩個都成了這樣?」他看看二人,緊張地笑了笑,但二人還是沒有看著他,「說吧,你們可以跟我說的。沒事的。」他嘆了口氣,躺回床上,神情變得平靜「你們准備告訴我醫學試驗失敗了,因為這個我也快要死了,對吧?」他緩緩笑了笑,搖搖頭,「我完全不相信你們這就准備放棄了,對吧Ozzie?」

Oswin倒進他哥哥床邊的椅子,臉埋進手裡。在啜泣聲中他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氣息,一直到眼淚不再流下他才說得出下一句話。「他們全都死了。所有人。」

「Reggie…Oswin的試驗…」雖然沒有哭,但Florencia依然十分失落。就算她的聲音沒有很明顯,眼神也失神地盯著前方。她的毛發豎立,除了一個新母親通常擁有的疲憊之外,身上還有些更黑暗的東西。

「它…什麼?」他坐了起來,滿臉擔心。一開始他以為只是一連串的小問題,「是發生了什麼其他的情況嗎?」

「我殺了他們。」Reggie的目光飛快地轉向了弟弟。他的臉上也掛著跟他姐姐一樣的神情,但更加恐懼。「一百個孩子,全死了。是我乾的。我一個都救不了。」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Florencia一般才是這兩個人里會拉著Oswin一起來開玩笑的那個,但他們誰都沒有開始笑或者道歉,時間一長氣氛也越來越凝重。「你們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Oswin今後會遭遇什麼Reggie。情況很糟糕。」她揉了揉眼,接著去拿她的電話,「不止他的職業生涯,這次牽扯到這麼多家庭,天知道這個影響會持續多久。」

「我們真的不能彌補了嗎?真的沒有一點辦法這麼做?」

「我謀害了一百個孩子,哥!」Oswin突然站起,齜牙咧嘴地握緊了拳頭,「怎麼可能讓狀況好轉?!」Reginald被他弟弟的怒吼嚇得一抖,眉毛因為震驚挑起。「給錢?把我監禁?為了公平起見我是不是也該被處死?」他的氣勢一下子萎靡下去,癱回到椅子上,「對孩子們來說我比我們的父親還要危險得多。」

「並不是那樣的。」Florencia和Reginald異口同聲地說道,兩人看著對方,不知道下一句該誰來說。然而Oswin沒有給他們接話的機會。

「我今天一早醒來對我即將做成的大好事感到緊張,然而現在卻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他的頭氣餒地歪向一邊,「我就不該去嘗試的。」

Florencia想譴責弟弟過分貶低自己,但找不到合適的說法。Reginald努力地想說點什麼,腦袋裡努力地組織語言但最後也沒有開口。Oswin起身離開,他們問他要去哪,得到的回應只是個心不在焉的聳肩。走到門口時Reginald叫住了他,「答應我你不會去做蠢事。你還要給我介紹我的侄子呢。」

 

但保證的話語遲遲沒有傳遞迴來。Oswin只是走出了房間,靜靜地關上了房門。他走向大廳最後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小小的安靜的值班室。他想都沒想就躺了下來,翻了個身。它完全比不上家裡豪華的床鋪,但他覺得他只配得上這個。他並不是想要睡著,只是感到無比疲憊。

他等待了幾個小時,希望發生點什麼。偶爾門會開了又關,然後進來的人又會留下他一個人離開。除此之外,沒有悲傷的家屬來希望償還血債,沒有人來要求賠償也沒有人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什麼都沒有。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計算到底哪裡出錯了,只知道它們確實出了問題。

最終有一次門開了,這一次沒有關上。這一次,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讓他轉了個身,以此說明他沒睡著。但看到那名熟悉的管家滿臉關懷的表情,他還是崩潰得哭了出來。「好了我的孩子。沒事的。」Benson小心地將一隻手放到Oswin臉頰上,一遍撫摸著頭一遍用平靜的語調安撫著他。

「Theodore,我…!」他的話被水獺打斷,在Benson放開手時Oswin還在嗚咽。

「我已經被告知情況了。」他的語氣很平靜,有一些遲疑,但仍然保持著平常的語速,「已經做好安排了,但你現在得跟我回家。」

「好吧…」Oswin用他袖口的背面擦了擦眼睛,慢慢坐起然後用顫抖的腳站了起來。

「只是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去看看你的哥哥姐姐的情況。」儘管體型更小,他示意身材更大的野豬過來並給了他一個擁抱,在被回以擁抱時Benson輕輕拍了拍Oswin的後腦勺。「你最好洗個澡放鬆一下,雖然可能會讓你在車上打瞌睡。」

 

一邊考慮著事情,兩人一邊走向了Florencia的房間。到達房間後他們沒看見Florencia,只有她的丈夫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在他身邊是一個嬰兒床,裡面還有個剛睡著的嬰兒。Benson

示意Oswin留在門口自己悄悄走了進去,平靜地看了看嬰兒,然後看向沒有反應的父親。

「William,你醒了嗎?」Benson輕輕碰了下他的肩膀,在兔子有反應後往回退了一步。

「哈?誰?」他打著哈欠,伸展了下身子,將睡意從眼中趕了出去。在習慣性地用了自己受傷的慣用手後他疼得大叫了一下。

「你妻子在哪?Oswin和我馬上就走了。」William似乎還在試圖反應過來是誰在跟他說話,Benson挑了挑眉,「如果是你在照看那個孩子的話那你也該更注意一點。」

「哦,你說這個小孩?他沒事。Flora的話應該跟她哥哥在一起。」他歇了回去,在並不舒服的椅子上側了個身,「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Benson看向Oswin以尋求一個答案,但野豬只是喃喃地回應:「還不清楚。」

「…行吧。」兔子說話時Benson轉向了他,他語氣里似乎夾雜著確認以外的東西,「如果見到Flora,告訴她盡量早點回來。我想她了。」

「我會儘力記著的。」Benson轉身抓著Oswin的袖子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謝謝你幫我開口。」Oswin繼續喃喃地說道,眼睛還看著地上。

「我理解根深蒂固的偏見在作祟,但無論好壞,他不會害你。」Benson控制著兩人的速度走向Reginald的房間,「也不會做任何類似的事情。你會有一天要跟他談話的。」

Oswin咕噥了一聲便不再談論這事,沉默一直持續到他們幾分鐘後到達目的地。但房內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同。儘管陽光已經通過窗戶直射進來,Florencia依然站在窗邊看著窗外,躺在床上的Reginald也一樣。

「哥哥?姐姐?」Oswin慢慢地向前靠,但兩人都沒有動靜。「Oswin要帶我回去了…」

Florencia慢慢轉過身,嘴巴收緊,眼睛濕潤。「我知道。」

Reginald也轉過頭來看向弟弟,儘管只過了幾個小時,但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不過在Oswin靠近時他臉上仍掛著笑容:「要回去了嗎,弟弟?」Oswin站到他身邊時他深深嘆了口氣,在被子里擺弄著手指,「所以我什麼時候才能見一見我那個小外星人侄子呢,嗯?」

「他…唔…他現在在William那。」Oswin搖了搖頭,他已經做下了一個讓他感覺更糟的決定。

「他還是得要一個名字。」Reginald輕笑著,看向了Florencia,「嘿,如果Oswin不給取的話能讓我來嗎?」這讓Florencia猝不及防,在她掙扎著思考回復時Reginald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至少…我能做他的教父嗎?你懂的,這樣我至少不會只是他的舅舅?」他吃力的喘氣打斷了他的輕笑。

哥哥握住他的手時,Oswin縮了一下,「Reggie,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Oswin。」Reginald用手指拂過Oswin的手,「或許那個孩子會比我更幸運。」這句話並沒有逗笑弟弟,所以他接著說了下去,「說不定他會中彩票,然後變得比他爸爸還要有錢。」依然是沉默。「Ozzie,你可能沒這麼想,但那孩子有你做父親已經讓他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了。」

「我?」Oswin看著他的哥哥,大睜著的眼裡滿是疑惑。

「是啊。假設你給他取了個名字的話。」試圖逗笑Oswin的最後一次嘗試也失敗後,Reginald躺回了床上閉上眼。

Florencia走過來握住了Reginald空著的手,擔憂地看向Oswin,「他說得對,你確實要給他取個名字。不然我就要讓你哥哥取個怪名字了。」

「一個非常怪的名字哦…」Reginald的呼吸很慢,臉上表情平靜,「Aphelion(遠日點),或者說Quark(誇克)…」他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輕輕捏了捏Oswin的手,「又或者是Apollo(阿波羅)…」他的呼吸持續變慢,眼睛大睜著看著弟弟,溫柔地笑著,「取個離家更近的地方說不定好點,嗯?」

「說不定,嗯…」Oswin只說得出這句話,他看著哥哥輕笑著躺回去。「Flora,你…你怎麼看?」

「我認為你應該別再擔心會不會選錯名字然後直接做決定。」她同樣以溫柔的笑容注視著他的目光,「不然我就真的讓他做決定了。」

「Robert呢?叫Robert怎麼樣」Florencia的表情直接否決了這個建議,雖然他想不通為什麼。他只能繼續想。

Benson走到Oswin身邊,看著他們三人:「我也不想催你們,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我們最好要趁早離開。」他看了一下表,輕輕點了點頭,「順便William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去,他好像想你了。」

「噢,看來Billy又跟平常一樣開始犯傻了。」Florencia輕笑一聲。

Oswin的注意力轉向了Reginald自從住進醫院後便在不停拆開又重組的模型,他第一次仔細審視起了它:「說起來這到底是什麼的模型?宇宙飛船?」標語上只寫著《第一次接觸:Rosswell(羅斯威爾)》。

「這是第一艘降落到地球的UFO,Ozzie…」Reginald輕聲說,他握著Oswin的手慢慢鬆開,「你知道的…外星人…」

「噢…」他捏了捏哥哥的手然後視線離開了模型,「比起那些奇怪的外星人來地球,我倒是更相信我們登上了月球。」Oswin輕輕笑著,期待著哥哥也做相同的反應,但他沉默著。

「Reggie…?」Florencia的聲音引得Oswin迅速看著她,看著她注視著依然一動不動的Reginald。「Reginald?」Oswin沒有注意到握著自己的手已經鬆開,只看著Florencia搖著頭哭了起來。

「不…這…」Oswin看向莊重地低著頭的Benson。然後看向仍舊平靜的一動不動的Reginald,Florencia還在拒絕接受這個現實。「不…」他徒勞地握緊了Reginald的手,期待著他能握回來,但什麼都沒發生。他小心地放開了手,看著他哥哥的手無力地垂向自己的身側。

「Oswin,如果你還想避開接下來的風波的話我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當然如果你想留下來的話,我會盡全力幫你。」Benson把一隻手搭到了Oswin肩上,看著直起身子的Florencia。

「帶他回家吧Benson。我…我會穩住這裡的。」她閉著眼,靜靜地坐到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我不想…我不想在今天同時失去兩個兄弟。」

「我明白了。」Benson正要帶著Oswin轉身,中途停了下來迅速問了一句,「那孩子呢?」

「我不知道,Benson。那…」Florencia看著Oswin,他仍怔怔地看著Reginald。「那不是他現在應該操心的事。」

「Rosswell…」Oswin喃喃道,轉向模型時他搖著頭,「這個…還有外星人…還有…」

Benson注視著Oswin的狀態,慢慢點了頭:「原諒我現在不能同時幫你們兩個。」

「他比我更需要你。我還有William在,所以…」Florencia看著仍然望著Reginald的Oswin,「回家吧Ozzie。會沒事的。」

 

Benson拉著Oswin離開房間上了車。一小時後Oswin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在哪,他們正要去哪。在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的兒子正在醫院和他姐姐待在一起,他的哥哥死了,而他本應該被授予桂冠的時刻現在已經成為了他最大的失敗。他想哭,但淚已經流不出來了。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汽車後座。

他們回到家後情況也沒有改變,Oswin蜷縮著身子,變得沉默寡言。日子一天天過去,什麼都沒發生,直到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在大門口的敲門聲引起了他們的警惕。Benson知道審判的結果,他已經做好了法律代表來找Oswin的准備。但在他應門時,門口站著的是一位熟悉的兔子。

「William,我們能為你做什麼?」Benson站定在門口,揚起了眉毛。

「Flora讓我來幫Oswin解決他的官司。」William挺起胸膛,顯得有些洋洋得意,「已經基本都搞定了,所以應該不會太糟。」

「是指沒糟到什麼程度?」William正要進門時Benson擋住了他,看上去明顯沒有被兔子的聲明打動。

「你看,我們都知道他在已經不算守法的前提下犯了錯。你不可能在害死了那麼多孩子以後還想在不準備終生悔罪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吧。」這話說完,Benson站到了一邊讓William進來了。在平生第一次環顧這個大廳後他吹了聲口哨;「很不錯的地方。Flora還是孩子的時候一定在這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

「差不多。」Benson將William引到餐廳,讓他坐下後便去准備茶水。「我可以問問你為Oswin做『准備』是為了什麼嗎?」

「把他的故事縷通順,然後看看我們能怎麼打圓場。」他將隨身隨帶的公文包放到桌上後打開,翻出一些文件。

 

接下來的一周Oswin只是沉默著,在William來拜訪時基本是Benson來溝通。電話在這期間也有打過來,警察也來過試圖將Oswin帶走拘留,但沒有用錢都搞不定的人。Oswin仍要面對審判,但至少他能待在家裡。那周的最後是葬禮,那一整天Oswin都迷迷糊糊的,對來表示哀悼的人都幾乎沒說一句話。

幾周後審判到來了,Oswin被迫出庭,聽著專家和證人證詞說明他的重大過失。一些家屬也來證實他承諾了他無法兌現的事。這期間William顯得毫不擔心,他詢問證人並提出上訴時露出了會意的表情。要不是Oswin已經知道房間里的大多數人已經被賄賂保證他不會被判入獄那他可能會大吃一驚。但為了讓人信服還是得要有所作為。最終達成協議,Oswin被吊銷了醫師執照,從那時起他便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醫生了。

在這之後時光飛逝,在幾年之後他也幾乎沒有離開那座山。他走到過最遠的地方還是某一天他走到車道的盡頭看著眼前廣闊的風景,但這之後返回那個房子深處的房間一待又是幾個星期。他話變得更少了,走路也無精打采。最讓Benson難受的是,他更難讓野豬笑一笑了。

 

「Oswin,我們今天要來客人了。去換一下衣服。」Benson從桌上收走了早餐盤,發現野豬坐在桌邊沒動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們一個小時甚至更快就到了。」

「讓他們走開。我不想去接待客人。」Oswin嘆了口氣,透過眼鏡看著他的管家,「他們永遠只會有…更多壞消息。」

「我保證這次的訪客跟平常的不一樣我的孩子。我也不想讓你穿著內衣出去丟人現眼。」水獺眯起眼,然後飛快地挑起了眉毛,「動作快點Oswin。」

「…行吧。」嘟囔了一聲後,他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下到地下室,穿過秘密通道後進到房子里更私密的區域,最後進到了自己的卧室。這是個簡單的房間,遠沒有他哥哥姐姐的奢侈,但他更喜歡這個靠近他實驗室的地方,儘管實驗室已經因為幾年的閑置而顯得毫無變化。

在Benson去應門時他從一旁的走廊里走了出來,心中暗暗想著說不定又是一些來討說法的人。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門打開後立刻有一個小野豬朝他跑來,他差點沒反應過來,而Florencia正站在門檻外:「老弟!」

Oswin看看孩子,又看看正拖著一個大行李箱走進來的Florencia。「額…Flora?」

Florencia朝她弟弟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張開雙臂:「回家看看的感覺真好Ozzie。沒遇到麻煩吧?」她因為這個問題被面無表情地瞪了一眼,但她依然若無其事地擁抱了Benson。「也很高興看到你Benson!你看上去很好!」

「是的,嗯…抱歉沒有早點去拜訪你,Florencia。」Benson輕輕地抱了一下後退開,看著那個正滿臉敬畏地看著Oswin的孩子,「不過我想…這比我想像得還要久。」

Florencia的語氣顯得毫不在意,雙手撐著臀部:「他們兩個的關系不會因為這點時間就斷掉的。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也正好,William要出門一段時間,我覺得現在來這正合適。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Benson笑笑,禮貌地點點頭。

「你們有想過跟我商量這事嗎?」Oswin哼了一聲,他每退一步那個孩子都會緊跟著他的腳步。

「當然沒有了?這太明顯了Ozzie。我們問你你肯定不會答應的。再說了你已經錯過很多次他的生日和聖誕節了。」Florencia關上她身後的門,看向Benson,「我們能喝杯茶嗎?」

「我馬上去新泡一壺。」他快步走向餐廳,Florencia則以自己的步調走了過去。「對小Rosswell好一點Oswin。」

「Rosswell…?」兩人走開後Oswin疑惑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小野豬回應了他。

「嗯,什麼?」Oswin回復。

「Rosswell!」小傢伙在原地輕輕一跳,雙臂高舉,「我!」Oswin低下身子,跪在地上好好端詳著孩子。他緊皺的眉頭立刻因為反應了過來而轉變為震驚,「你長這麼大了!」

「我是Oswin。」他伸出手想要握手,Rosswell疑惑地看著伸出的手。「你握握它。」

「我不想。」這句話讓Oswin嚇了一跳,看著他又在原地蹦了起來。「媽媽說你就像放大版的我!」面對著他正交談的對象,Oswin臉上的憂慮慢慢加重。「Oz叔叔?你是像巫師那樣嗎?」

「叔叔…?巫師?」Rosswell在他面前繞著圈跑,讓他眼睛很難跟上。

「是啊!就像電影里那樣!」Rosswell看上去滿懷期待地靠近了他的叔叔,雖然更年長的野豬明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變個魔術吧!」

「我…我不會魔術。我不是巫師。」Oswin向他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孩子打交道。

「噢…」Rosswell在他面前泄了氣,坐到地板上,百無聊賴地踢著雙腳。

 

時間一點點過去,持續的沉默讓Oswin越來越不自在。他看了看餐廳,Florencia大概還在和Benson在裡面喝茶聊天。然後他回頭看著面前有些傷心的小野豬:「嘿,聽著…」小野豬聽到聲音抬起了頭,「或許…我確實會一點魔術,只是或許。」Rosswell好奇地微微側頭,但還坐在地板上,「來吧Rosswell。」Oswin站起來對著孩子伸出微微顫抖的手。

Rosswell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握住了他叔叔的手:「我們能吃巧克力嗎?」

「當然可以。」Oswin發現自己淺淺地笑了,「我想我有些巧克力可以分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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