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太陽從地平線升起,長門緩緩站起,抬頭仰望著已經化為焦黑的神櫻樹。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三笠一步步登上台階,站立在長門身後不遠處,默然等待著。
「神子大人,人已經聚齊了」三笠說道。
「在這棵樹還在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注意到它的體型這麼大,即便被燒焦了,依舊需要我抬頭去望著它。」長門嘆了一口氣,恍如隔世。
「神子······」三笠向前踏了一步。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長門收回視線,轉身穿過三笠淡淡地說:「神櫻樹沒了,但重櫻該抬起頭」
那棵佇立在重櫻島一角的巨樹曾經承載著整個重櫻的指揮中樞,在經歷太平洋慘敗,白鷹入侵之後,重櫻島的整個指揮中樞遭受重創,不僅失去了榮耀的一航戰,更是有一半的艦船落入碧藍航線手中。僅剩的艦船如今聚集在重櫻的地堡之中,她們彷彿永無止境的爭吵仍舊在繼續。
「如今已經不可能再堅持下去,我們應該放棄重櫻島退守陸地」
「放棄重櫻島?這座島是對抗海上力量最後的防線了,沒了重櫻島,整個陸地都會暴露在塞壬的攻勢之下。」
「說到底你就是放不下那幾個海上的礦場平台,想讓我們繼續守在這裡,給你的礦場看門」
「好啊,你大義凜然,你大公無私,那不如把你的工廠交給碧藍航線,讓她們退兵。」
「你以為碧藍航線只是為了一兩個礦場和工廠嗎?她們什麼都不會放過,她們要把整個重櫻一起吃掉!」
「那好,打啊,你去當先鋒,就像全當了俘虜的高雄級一樣。」
重櫻島如今的形勢已經進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每一個船都在嘗試發言,每一個人都在嘗試將戰敗的責任從自己身上拿下,扔到對手頭上,在重櫻主力返回之前,會議還能止步於陰陽怪氣的討論,可當慘敗的重櫻殘部出現在港口之時,旗艦赤城在塞壬的阻擊之中戰死之後,整場會議徹底失去了控制,無止境的攻擊和爭論充盈了整個地堡。
在外部戰爭一潰千里,內部領袖一死一傷的情況下,重櫻的權力層終於到達了極限。
突然,伴隨著一聲巨響,地堡的大門猛然打開,巨大的聲音彷彿是被人踹開一樣,而事實也是如此。
臉上帶著紗布,肩上纏著綳帶的長門出現在了門外,見此情形,地堡會議室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會議室的眾人相互對視一眼,有些人似乎注意到了神子身邊纏繞的氛圍與往常不同,更有些敏銳的人注意到,一些船在神子出現後,悄悄移動了自己的位置。
長門沒有在意會議桌邊的眼睛,一步步走向會議桌盡頭的椅子坐了下來。她抬起眼掃視了一遍會議室內熟悉的面孔,緩緩說。
「即日起,停止與碧藍航線的戰爭」
長門此言一出,會議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喧囂。
「神子大人,碧藍航線是為了徹底毀滅重櫻而來,您肩負著重櫻的榮耀,萬萬不可對那些人低頭啊!」有船高聲叫道。
神子轉過頭去靜靜地盯著那個出聲的船。
那艘船被長門無聲的視線逼得無所適從,艱難抬起頭道:「這是為了重櫻的榮耀,我寧願為榮耀而死,絕不向······」
「從五年前開始」長門出聲打斷她:「你一直在接受明石的『禮金』,為他的走私船打開重櫻的大門,這直接導致了重櫻島的失陷」長門靜靜地說。
「我······我」
「你的職責本是鎮守重櫻的海防線卻藉此牟利」重櫻的神子宣判「這是叛國罪」
大門轟然打開,只聽鐵靴沉重的腳步聲轉瞬間充盈了整個會議室,一些船在悄然無息的時候已經把持了會議室的進出口,江風持刀踏入,向長門遙遙行禮:「重櫻島憲兵總長愛宕失蹤,現由屬下領重櫻島憲兵總長之職,請神子大人下令」
「江風,我以神子的名義下令,將叛國者拿下。」神子道。
「慢著!」那艘船驚呼道「神子大人您這是欲加之罪!證據在哪裡?誰能證明······」
「證據在這裡」空氣中響起神通的聲音,眾船轉過身去,只見神通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往常時刻保持著大和撫子優雅的她此刻坐在輪椅上面容憔悴,右手握著輸液架,懷里抱著一個木盒,這是那日赤城留給她的木盒。
神通從盒子中挑出一個本子放在桌子上。
「從走私開始以來,你借用職權謀求私利的每一筆收入都記在了這個賬本中。在這期間,你還將一個正直廉潔,不願同流合污的艦船調往北極,導致她被北方聯合艦隊俘虜。」
「這,這······」那艘船眼角抖動,不可置信地望著神通,望著神通懷里的那個盒子。
「來人,將叛國者拿下」長門平淡的聲音在會議室中響起「剝奪艦裝和一切職位財產,發配陸地。」
江風一揮手,頓時,身著艦裝的憲兵一擁而上。
「神子大人,神子大人開恩啊」那船哀嚎道:「您還記得嗎?這些年來我出生入死為重櫻立下赫赫功勞,至少艦裝,至少請保留我的艦裝」
「如果」長門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這位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艦船「你還有當年對抗塞壬時那樣的勇氣,就該和赤城一樣殿後。這樣你至少還能以英雄的身份死去」
憲兵控制著那艘失去了資格的艦船離開會議室,一瞬間,一雙雙夾雜著各種感情的眼睛投射在神通懷里的那個木箱子之上,所有艦船都看到了,神通從那個木盒子里拿出一個本子,就讓一艘戰功赫赫,充滿榮耀的艦船成為階下囚,而那個盒子里明顯不只有一個本子。
恐懼,敬畏,緊張,期待,無數雙眼睛都聚集在會議桌盡頭的那個嬌小的身影之上,只見長門伸出手接過了神通懷里的盒子,就在劇烈的心跳聲將要沖破會議室的寧靜之時,她卻輕輕一翻,將盒子蓋上。
「第二個命令」長門雙眼微眯,手指在木箱上敲擊著,那聲音並不大卻彷彿敲擊在每一艘船的心上。
「即日起,重櫻艦船名下所有產業全部收歸重櫻艦隊公有,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