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即是死的哲學——評《只狼:影逝二度》

從未有一款游戲像只狼這麼讓我刻骨銘心。只狼,永遠的神!帶給我的感悟實在太多太多。第一次玩動作游戲就是只狼,我打的好辛苦,一和強敵對戰就手抖心慌出汗判斷失誤,打到激動時面紅耳赤,手柄快捏碎了。硬著頭皮剛過孤影眾探進葦名底,誤打誤撞進了地牢摸到仙峰寺,尤其從黑黢黢地下出來看見滿山紅葉那一刻,感到無比驚艷。仙峰寺真美啊,那時我還不知道一旦打掉任何一個主線BOSS,風景將立即灰敗。景色的無常與世道殘酷就隱含於此。沒有猴子的幻境將萬籟俱寂,沒有霧隱貴人的森林將敗破不堪。霧隱貴人和水生凜的樂聲空靈悅耳,擁有一種不存在於人間的凄美感覺。這種轉瞬即逝的物哀觸動,貫穿了整個游戲體驗。只狼的地圖設計非常精妙,前期就可以探索中後期的地圖,直到集齊九葫蘆六之念珠推無可推我才去見弦一郎。打義父之前我興致勃勃研究潛行忍殺路線,從砍一次人扒一次屋頂的慫菜雞,練成血煙在手人頭不愁的偷人高手,不推主線沉迷飛天遁地跑酷盪鞦韆, 把鐵炮要塞跟天守閣刷得滾瓜爛熟,做了新忍具就跟得了新玩具一樣找怪試試效果,每打掉一個BOSS&精英怪,都是很成就感的。是啊……原本我可以很快樂,只用享受叮叮噹噹的打鐵旅遊,可惜一切急轉直下,劇情這把黑手推著我走,源之宮風景還沒多看兩眼,傳送點又又又淪陷了,葦名又又又出大事了。我太傻了,我以為偷聽永真不願狼赴死只是擔心狼面對盛年義父有去無回,我以為她那一句武運昌隆只是尋常祝福,當我取得櫻枝回來,發現葦名蒼煙黑夜,沒有一個人在破舊寺廟裡等我,我怎麼能想到最後狼得到的是真正的,無法復生的死,明明經歷了如此多死斗、戰勝了如此多賭上性命的強者之戰,最後竟死在自己的刀上!也許狼早有捨生取義的覺悟。而我只會一無所知地操縱他,一次又一次踏進雪白的蘆葦盪里,經歷痛苦又漫長的反復鏖戰,最終為九郎揮刀自刎。有死之榮,無生之辱。成全九郎的大義,就得殺九郎,然後狼背負罪孽業火,成為下一個不知何時失控的怨恨之鬼。維護九郎的性命,狼就得自刎,留下毫無自保能力的寡九郎流浪,也許還會被抓走做人體實驗。只有動了惻隱之心,順應著劇情探索時留意偷聽,才能尋找到九郎可以不死的解決方案,遵從自己的戒律而不是盲從九郎命令,打出尚存希望的龍之歸鄉結局。由此:刻板遵循命令的玩家背負弒主之怨——殺九郎結局動惻隱之心護主的玩家為主公而死——狼自刎結局兩全其美和九郎雙雙活命繼續探險——龍之歸鄉結局無原則殘殺無憐憫的玩家成為修羅——修羅結局可惜,唯有對九郎的惻隱之心,能使命運走向善終,除此之外的所有人,所有角色……縱有無數憐憫,也無一例外全死於只狼手中。到頭來都是徒勞功。我突然一下子感到非常悲傷,一起喝過酒的人,給予棲身之所的人,亂世中短暫扶持互相溫暖過的人,也無法避免成為仇敵的宿命。好殘忍。所有支線的劇情都是陰陽相隔,愛人,親子,玩伴……沒有一個活著團聚。永真喝了猿酒那段談話我真的受不了了,原來她恨佛雕師,原來有恩於狼和永真的佛雕師是怨恨之鬼,原來佛雕師練刀兵衛都盼著狼把他們殺了,甚至梟用骯髒手段偷襲養子都不至於讓我這麼難受,只狼裡面的人都太可憐了,是死都難以終結的可憐。當我拿到所有成就,本以為會有戰勝強敵酣暢淋漓的勝利快感,但是成為修羅就要承受永真灼熱的恨意……永遠都不想被永真怨恨,永遠都不想在天守閣看見她寡婦般心死憔悴的身影,不願殺她時清晰地看到她瀕死的臉。不死,即是死的哲學。品嘗到死是如何攪動生者的心,以及作為倖存者的哀慟。成為不死之身的代價,就必須目擊所有親近之人的死亡。這是《只狼:影逝二度》給我帶來最深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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